抖音撕标签：网红老师崛起，唱歌跳舞退烧

字节跳动一度以为，短视频这个机会，公司可能错过了。

2014年，经过知春路站的地铁10号线里铺满了微视的广告，微博开始扶持秒拍，社交平台齐向短视频领域进击。字节跳动内部也在反复讨论这个话题，“短视频产品，做？还是不做？”

相比字节跳动的犹豫不定，对手们跑得很快。2015年1月，美拍上线9个月后，宣布日活用户（DAU）突破500万；7月，秒拍的DAU达到1500万，与秒拍同属一下科技的小咖秀5月上线后，DAU在两个多月时间内突破500万。

2015年，在冲绳开完年会，张一鸣带着一拨人去了家居酒屋，抖音总裁张楠对这段故事印象特别深刻，“十几个人，一鸣只点了两盘寿司。大家围坐在桌子边讨论短视频、特别是UGC短视频是不是还是应该做？”他们看到了机会，但由于种种原因，当时项目没能启动。

张楠

直到2016年年初，短视频话题在公司内部会上被再度提起。当年9月，抖音上线，17个月后，产品DAU突破1亿，上个月抖音公布的最新用户数据是，DAU已破3.2亿。“而且我们在后台看到，数据仍在不断增长，完全无减缓趋势。”张楠说。

在大众的印象里，抖音发展初期靠的是唱歌跳舞。2017年5月，从抖音火起来的舞蹈达人张欣尧第一次去参加抖音线下活动，在会场里碰到的达人几乎都是舞蹈类的，他们是最早在抖音上走红的一批人。现场拥有粉丝最多的舞蹈达人还登台做了分享，关于怎么做技术流，怎么能表现得更帅，“我们都惊讶，天啊，他有50万粉丝！”

两年后，张欣尧来参加抖音创作者大会，光景已然不同。他的抖音粉丝数早已超过1000万，与会的达人也不再局限于舞蹈类目，美食类、手工艺类、警察、老师……百花齐放。在抖音上，一位警察上传了抓捕犯罪嫌疑人的现场视频，引发了94个人集体排队自首的奇景；网红老师生活化的讲课内容，则让网友们开始在抖音上起了自习。

据抖音提供的数据，过去半年，文化教育领域是平台上成长最快的内容领域。越来越多的知识型创作者正涌向抖音，打开这些视频的评论区，能看到许多这样的评论，“我上学都没这么认真”、“如果这是我的老师，我能上清华”。

张欣尧提到的化学老师是向波。去年，因为在抖音上传授他深度研究的“屁学”，向波火了。

视频里，他先在黑板上画了个坐标轴，第一象限是所有屁共同拥有的化学成分——氮气、氧气，第四象限是含量增多会触发响屁的——甲烷、氢气、二氧化碳，“当食物中淀粉含量较多，比如吃了红薯，由于肠内微生物代谢，会产生大量二氧化碳，二氧化碳一多，气压增大，气体流速加快，放屁声就更响，而这几种气体都无味，所以有响屁不臭。”讲完，讲台下的学生们集体“噢”了一声。

另一个视频里，他又讲起臭屁的原理，当食物中富含蛋白质时，同样因肠内微生物代谢，会产生氨气，“氨气有多臭呢？你可以到那种最臭的旱厕去体验一下。”向波笑着对学生们说，“肠内代谢还会产生另外一种可怕的物质，叫硫化氢，它是一种具有臭鸡蛋气味的气体。低浓度的硫化氢，恶臭难闻。”

整个“屁学研究”理论体系被向波剪成了十几个小视频发在抖音，除了屁中的化学，还有恋爱中的化学、减肥中的化学、美白中的化学等等与生活更贴近的化学知识点。每个视频在抖音上都能获得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点赞。

向波

“我居然在抖音认真地听课。”向波的视频下，一位网友的评论获得了高赞，还不断有其他人回复他，“我也是”、“我翻了所有视频”、“我已经听了一上午”。

向波是四川省广元中学的高中化学老师，在接触抖音之前，他一直计划做新课标方向的教学视频，“化学除了实验外，其它都非常枯燥乏味，知识点也多又散，备考除了刷题还是刷题，很容易让学生对化学失去兴趣。”在抖音首届创作者大会上，向波讲述自己初入抖音的故事，他开始试着去包装知识点，将它们用故事化的形式呈现出来。

最早向波是直接将视频发到班级群里让同学们下载，后来尝试把录制的“恋爱中的化学”课题直接上传到西瓜视频，没想到当晚就火了，还被网友截取了部分发到抖音上。他索性自己注册了账号。

“在抖音上发布视频至今，我的点赞量已有3000多万，我的学生也从最开始学校的三个班两三百个学生，到现在抖音上600多万学生。”向波说。

向波的关注列表里，只有4位用户。后三位都是和他同领域的知识型创作者，厦门大学教授易中天、华中师范大学教授戴建业和由地质学家苏德辰运营的账号地科苑。

此前接受中国经济网采访时，向波说，戴建业教授的视频对他影响很深。2018年8月开始，抖音ID为“超星名师讲坛”的用户将其拥有版权的系列课件制作成一两分钟的短视频，陆续上传到抖音，其中就有华中师范大学教授戴建业。

他的普通话里夹带着湖北麻城口音，对古诗文的讲解更像是一场脱口秀。“自我感觉最好的一个人就是李白”、“陶渊明第一句写得特别隆重，‘种豆南山下’，你以为他种得蛮好，他突然来一句，‘草盛豆苗稀’，种得个鬼田，要是我种得这个水平，我绝对不写诗。”

在学校里，戴建业本就是名人，在抖音上被大众熟知、喜爱后，去蹭课的学生更多了。“一个月前我根本不知道有抖音这种东西。”去年11月，戴建业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形容，在抖音上走红之后很“恐怖”，“最近几天大家都知道我有抖音，每天粉丝数量差不多要增加十万人。”

越来越多的网红老师在抖音上出现。4月，山西忻州繁峙县滨河小学的美术教师赵文瑞，在办公室的黑板上画出三千桃林，单个视频获得了近200万的点赞量，4个月间拥有了近80万粉丝。

赵文瑞有时晚上睡觉前就开始琢磨黑板画要怎么表现才合适，想通了第二天五六点便早早去办公室开始画，“有时候从早上6点画到中午1点多，洗手才发现手上都起泡了，画画时候经常听不见别人说话。”

人民教师在一个商业化的平台上发短视频，免不了会有质疑声。

向波就曾被问到，“上课拍视频，不会耽误学生学习吗？”他每次接受采访都要去澄清，他拍摄的这些趣味化学专题视频，都是在不影响学生学习情况下，利用课余时间录制的。“每个月录一次，一次录十几分钟，我再剪成10个视频。”在抖音创作者大会上，向波又一次提起。

“我不想成为一个新闻点。”戴建业去年底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这会是他最后一次接受采访，“我是一个不会讲普通话的普通大学老师，大家用不着像追星一样。你爱我，我也教大家念；不爱我，我也教大家念。”

抖音为他们带来了名气，但这些老师选择入驻抖音的目的，更多的是在于为大众普及知识。

当然，抖音上也有一些来自商业机构的网红老师们。考研名师张雪峰从去年7月底开始频繁在抖音上更新内容，现在账号已经有超700万粉丝；英语老师杨家成在抖音上已经有800多万粉丝，总赞数超过5000万。

杨家成曾是歌手、演员，也曾经是一名普通的英语老师，穿西装打领带在教室里给学生上课。逐渐，杨家成尝试拍摄英语教学视频，因为一条在的士上拍摄的英文说唱魔性视频，杨家成在抖音上爆红，也为他带来了广告、英语付费课等商业收益。

但最超出杨家成预料的是，一位粉丝留言说，他的一条视频被老师拿到课堂上作为素材，“教育都是相通的，如果我们在抖音上所做的能够影响到更多人，真的是一件好事。”

这些网红老师同属知识型创作者。抖音提供的数据显示，半年间，文化教育领域一万粉丝以上的创作者数量，增长了330%，易中天、戴建业抖音上的粉丝数都超过了150万。

过去一年，抖音一度被贴上了碎片化、无意义、沉迷、未成年等等标签。“我认为这里有误解”，张楠在创作者大会上回应，真实和美好不矛盾，短内容也不等于无价值、无意义。“长短其实只是一种形式，有无价值则取决于视频里到底承载了什么内容。”

半年前，抖音逐步加强对知识类、科普类内容的资源倾斜。这类内容也是抖音活跃度的增长动力之一。年初，抖音曾公布一组数据，截至2019年2月，抖音平台科普内容累计播放量超3500亿，条均播放量高出抖音整体条均播放量近4倍。

3月，“DOU知计划”启动，一期内容包括成立抖音科普顾问团、发起DOU知短视频科普知识大赛，启动知识增容计划，为抖音科普顾问团成员的抖音账号及通过DOU知短视频科普知识大赛初选的参赛队伍，放开5分钟长视频权限。

来自中国地质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的苏德辰也是从这次计划开始接触抖音。4月2日，他在抖音上发布了第一条视频，题目是《众说纷纭的亚特兰蒂斯》。在创作者大会上，苏德辰给大家展示，这条视频获得了4.4万个赞，而他发布在学术网站上的科学博文，总浏览量只是刚过5000。

苏德辰

甚至还有网友在苏德辰的账号下留言，要拜师当学徒。“有两位来自鄂尔多斯的粉丝，之前和我说，苏老师您到了内蒙古一定要通知我们，我五一去鄂尔多斯，他们成了我的科普队员，提供了很多帮助。”苏德辰说。

抖音对知识型创作者的扶持也正继续。在3月向抖音知识类创作者开放5分钟录制权限的1个月后，抖音又全面向用户开放录制1分钟视频权限，在创作者大会上，抖音市场总经理支颖表示，抖音将逐步开放15分钟的视频发布能力。

此外，抖音还将上线一个新功能，创作者可以把相关视频内容发布在同一合集下，用户可以通过感兴趣的视频进入合集，系统观看相关内容。这一功能将率先对教育内容创作者开放。“抖音未来也会更多扶持和加强知识类内容。”张楠明确表示。

在流量端，抖音将优化提升关注流量和本地流量的权重占比，让流量配比更合理，更稳定，也进一步加强社交属性。

对杨家成这样的教育类创作者来说，抖音也将在内容变现上提供工具支持。目前，抖音有直播、星图、内容导购等内容变现产品。张楠说，“抖音要给创作者提供更丰富的创作工具、更精准的内容分发、更良好的变现手段。”

在抖音创作者大会上，张楠说，她曾经幻想过一个场景：100年后，在上海，或许就是这栋建筑、这个会场变成了一个历史博物馆的展览教室，大家现在坐的位置，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围坐，看着通过影像投射出的一个个短视频，就像星空一样不停闪烁，随着老师不停地拉近和翻看这些视频，孩子们跟着这些短视频欢笑、悲伤、雀跃、沉思。“那个时候抖音也许还在，也许已经消失了。但每个用户在抖音上留下的每个视频，都会成为历史的底本，最终汇集成人类文明的视频版百科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