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于北京东边一个山城小县,十六岁就辍学打工了,因为没文凭没手艺,所以做的都是苦力活儿。
曾经在毛毛雨的天气里装火车,那高高窄窄的跳板滑溜溜的,空手走上去都胆战心惊,而我们却要扛着100斤一袋的化肥在上边来回走动,而且一走就是一天一夜,吃饭都不能离开现场;
我曾经装卸过水泥车,吃饭睡觉都在车上。十五吨的大汽车四个人装,抱着一百斤的水泥袋来回小跑,弄得满手满脸的水泥,等装完车手腕子和肚皮上都血殷殷的;
也做过市政,三伏天的晌午在太阳底下挖土方,挖到晕倒;去乡下私人小厂做板材,被人拿着皮带逼着干活,苦点累点没关系,重要的是时常拿不到工资,过年都没办法回家,年三十晚上只好一个人在北京一家地下室吃方便面,大年初二去工头家要账,被人打到头破血流,甚至还惊动了公安局。
农民工业余生活单调乏味,辛苦一天下来,晚上都会找点乐子。有的打牌赌博,有的出去找野鸡,有的三五成群去逛街,还有的就着半袋花生米喝酒。我宿舍门前有一个很大的网吧,每天看着人家进进出出的很是羡慕。
有一天我终于鼓足勇气花十元钱买了一个通宵,在反反复复的《龙卷风》、《绿光》、《一笑而过》的歌声中,我像呆子一样看着屏幕上的文字一串串流过,花花绿绿的,简直心花怒放。有时候尝试和人搭讪,发十个消息偶尔会有一个回的,因为打字实在太慢,没人愿意跟我聊。
身边一起上网的男女看我笨拙,偶尔也会点播我一下,让我知道网上也可以看黄片,也可以去榕树下看小说,也可以去九城渔人码头钓鱼,太多太多的内容,简直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此后我辞掉了工作,每天泡在网吧里,饿了叫外卖,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有时候连续三天三夜在网吧里泡着。上网多了,对网上的东西就熟悉了,打字也快了,先是跟女孩子们逗逗贫,然后就去九城玩玩社区游戏,再后来就帮朋友管理一个文学版块,因为是新开的版,需要版主到处去拉人,我就跑到九城文学论坛发些邀约人的广告,就这样,一则小广让一个女孩加了我的QQ。
她那时喜欢写小文章,她把写过的小品文发给我看,记得是描写秋天黄叶的,很有味,我由衷地赞赏,也提了一些意见给她。我把她的文章放在文学版块最上边,给她介绍我以前的网友,带着她到处逛,玩游戏,每天都很开心。
那时站里有虚拟结婚的游戏,我和小雨就是那里几对夫妻中的一对,也说一些腻腻歪歪亲亲近近的话,可是我太清楚我的条件了,我太明白什么叫自知之明了,所以当小雨告诉我她要从2000里之外的南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有点犯晕。
(中学时代的小雨,右边)
我跟老板支了500块钱,买点旧报纸糊了一下我租的那间不到8平米的小屋的墙壁,花了15元买了一身新衣服,和同事借了个随身听,晚上就在北京站过夜,等待第二天八点带着小雨来的那趟著名的T65列车。
那是2002年六月二十八日的早晨,有点薄雾,火车的大灯光像两道利剑直射而来,我心跳得有点快,不停地咽唾沫。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长的咋样呢,见到我会不会马上转身走掉呢,我们会有结果吗?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我按照提前的约定找到车厢、座号,一位穿着青色衣服的女孩向我微微笑了一下,我知道就是小雨了。说实话,那时我真有点慌。初次见面,小雨看起来好年轻,皮肤很白,圆盘脸,眼睛大大的,应该属于好看的女孩子,比我当初设想的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我带着我的爱情和希望来到了租住的小屋。这是一个大杂院,集体盖的石棉瓦的简易棚子,租客一家挨着一家,每家的门口都放着烧蜂窝煤的炉子,有的炉子上煮着肥肠,香味飘出老远。我们来到出租房,我有点担心小雨埋怨条件差,可她并没嫌弃的表情,四处看看,说了一句“挺干净的”。
我们放下行李,打水洗了把脸。小雨说:“你带我去大市场逛逛吧。“我说:“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不先休息一下吗?”小雨说:“等收拾好了再休息吧。”于是我们一起去了附近的大市场,开始买锅碗瓢盆、床单被罩、煤气、笤帚、碗筷等等生活用品。
当时的我又惊又喜,惊的是我手里只有五百多块钱,被小雨全部用来买了生活用品,可是还不够,她又把自己带来的钱也全搭了进来,在这样的大城市里,两个人手里竟然都没钱了,真的是一件令人很没有安全感的事;喜的是这个女孩愿意跟我过下去,不然干嘛刚来就像要长期过日子那样置办起生活用品呢。
果不其然,那天后,我们就认真地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但贫穷总会让生活在大城市的我们心惊胆战。有一次我们俩手里总共还剩两元钱了,小雨就用这两元钱买了块鸡排,我们俩一人一口地吃;穷的时候存折里的十块钱也都要取出来;从老家回来抗一箱子方便面吃一个礼拜。现在想起来,又心酸又甜蜜。可是小雨并没有埋怨我,更从来不贬低我,快快乐乐地跟着我过。
现在想想,当初如果她有一点点怨言我都会放弃,我是真的不忍心让她跟我过苦日子的,可是她从没任何让人气馁的话。有时候我在想,即使我是真金,如果没有她这剂大药加进来,也是提炼不出来的。有时候女人的福分就是这样攒下的吧。
故事未完,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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