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幸存者来说,5·12之后的十年,就是一场全川人民的大型PTSD。
就如悟空问答网友@廖彩琳律师 所说,“我一直其实挺怕每年5.12,一群人密集地谈论这个事情。每年的5·12对我来说很折磨,这对太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太过摧毁式的回忆,而且我也没法有勇气去打听太多灾难家庭后来的故事”,“好好活着”成了地震幸存者的最大共性。
因震后背妻回家的照片与报道而引起大家关注的吴加芳,也很坦诚地表示自己“会有第二任妻子,因为生活还是要继续”:
而在曾经参与灾后社会工作的社工@裴谕新 眼中,十年间,她第一次进入映秀所见到的那些女人,的确因为努力生活而有了各种各样的变化。
十年之后,她在悟空问答分享了三个人的故事:
大兰
32岁的大兰,地震中失去两个孩子,她想方设法要和地震前已经离异的前夫重新在一起,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信心重新生一个和失去的孩子“长的一模一样的孩子”。
我记得大兰这样跟我说:“我的两个孩子,大的长得像我,小的长得像她爸爸。将来再生一个,不是像我就是像她爸爸。总有一个会回来的。”抱着这样的信念,即便她和前夫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争执,她就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也坚决不放弃,要和前夫绑在一起。怀孕两次,最后一次成功了,她生了一个和原来的小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婴。为了照顾好这个孩子,她和前夫离开了映秀,搬到都江堰租了房子,安心照顾婴儿。
我记得2009年的年底,我到都江堰去看她。房间很小很乱,但是全家人都喜气洋洋,包括她的前夫。她一再告诉我,新生的婴儿有多么像她的小女儿,连笑的声音都一样,笑起来脸上那种狡猾的小表情也一样。她眼中带着幸福,告诉我:“这一定是我的女儿托生的。”在一个女儿身上寄托着两个女儿,我永远也忘不了大兰那一刻的表情。
二妹
二妹,地震那年她29岁,地震前她几年她就离婚了,女儿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地震发生后,她翻山越岭去找女儿,徒步翻越滑坡的山体四十多公里。她说,看到了河里有死猪,其他的就说不下去了……震后她在社工站帮忙做饭,参加社工举办的各种活动,人聪明伶俐勤快,又没有家室负累,2010年,社工站把她正式吸纳为社工一员,到成都的站点去服务。在成都,只有小学程度的二妹,学会了打字、上网,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网恋,令社工小妹们都深感钦佩。2011年,二妹和网恋对象再婚,离开了社工站。
二妹结婚以后我又看过她两次,一次是在板房,她奶着孩子,妆仍然化得细细的;第二次是在映秀,她也分到了灾后重建的新房子,上下两层楼给她收拾的比任何一家都要雅致。
丈夫的成都工程结束了,二妹带着孩子跟着回了江苏老家。我以为以后就见不到她了。没想到我们都用上了朋友圈,联系重新建立起来。我才看到她已经又搬家到新疆了,带着孩子坐着飞机来回新疆、江苏、四川。她发的照片都是修图的,从照片上看她比以前更美,妆画得更精致。很难想象她是当年那个一边抽泣着一边在滑坡的山路上走了四十公里的女人。
小美
小美家住在深山里,地震把山路都堵住了,全村人一起被困在山里40多天,电话也不通,也没有网络。小美说:她以为天塌了,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以为世界把这个羌族村寨完全遗忘。没想到,40多天后,军用卡车开进了山里,全村沸腾。
地震结束后小美做起了保险,生意特别好,家家户户都买。小美经常给我发信息,内容基本就是祝福健康平安,不要忘记买保险(所以我也买了很多份保险)。她在都江堰买了房子,但并没有彻底离开小山村,而是用政府发放的赈灾费用,重新起了两个大房子,羌族风格,里里外外刷的雪白……
(2008年8月,我们在映秀镇张家坪的临时板房里办了一个羌秀展,长头发的就是二妹)
十年过去了,她们都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家庭,新的职业和新的人生。但我知道,伤痛一直在她们心里,她们不会也不愿意忘却。更好的生活,是为了更好地为过去找到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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